赴美生子签证遭遇到的这些事儿

      为何要“赴美生子”？

      中国孕妇千里迢迢来把孩子生在美国图的大致是两样：

      一是孩子一出生就能自动成为美国公民，将来无论是回美国读书工作或者给父母办绿卡都占尽先天优势；

      再就是有些人还捎带申请到了美国政府提供给低收入者的母婴医疗保险，从孕检到生产都是美国政府买单。

      对中国父母来说，这笔买卖划算到让人想掐自己一把，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或许是美国人居然能眼看着天上掉的大馅饼全砸在外国人头上而无动于衷。

      赴美生子的准父母群体因各种理由，正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起来。据财新传媒报道，来自民间行业组织“母婴管理学会”的数据显示，2013年中国赴美生子人数达2万人，2014年达到3万人。该组织估计，2015年，赴美生子的数字将会达到5万-6万人。

     “诚实签”

     “刚刚诚实签过了。”4月1日中午，网名“庄庄”的准妈妈在“备孕签群”发了这样一条信息。之前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各自孕期的准妈妈们立刻排着“整齐的队形”，以“恭喜”二字庆祝“庄庄”顺利签过。

      在具体操作中，赴美生子的准父母一般都会选择申请旅游签证。根据美国驻华使馆网站的描述，B-2旅游签证，主要面向赴美参加旅游观光、探亲访友、医疗以及其他联谊、社交或服务性质的活动休闲／娱乐的申请人。

     “诚实签”，即申请赴美签证时，向签证官坦承去美国的目的是“生孩子”，并承诺不会占用美国福利。这也是美佑宝贝一直提倡的宗旨和底线。

     “我研究了一下（从中国）去美国的所有签证，没有一个是反对外国人到美国生孩子的。美国的宪法和法律也没有明文禁止外国人到美国生孩子的条款。”此前在美国陪妻子生产时，我开始登录美国驻中国使领馆的网站，查询各类签证的信息和递交申请的要求。美国国土安全部、海关及边境保卫局（CBP）等相关部门的官网，他也时不时上去溜达一圈，看看是否有最新规定，或是关于外国人赴美生子的说法。

      这个习惯他保持到了回国后。

    “我开始在网上倡议，赴美生子申请签证时，要对签证官实话实说。”叶某曾写了一个长微博发到网上。在网友看来，隐瞒入境美国的真实目的其实得不偿失。“真的去美国旅游，也可能被拒签。所以有中介说的只要说去生孩子，就会被拒签是非常不靠谱的。”

      微博发出后不久，即转发过万。不一样的声音也开始出现，有人质疑网友微博所述情况的真实性。另一类误解则是，去美国生孩子是不合法的，是一种“占美国便宜”的行为。若要一切顺利，需采取一些另类的手段和措施。如果在搜索引擎中输入“赴美生子”、“攻略”这两个关键词，搜索出来的不少文章都建议准父母在申请签证时隐瞒产子目的。与此同时，如何在过关时掩饰孕妇身份，被发现后如何应对等信息，更是被多个论坛、微博转载。

      几乎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因为大多数“踩着前人脚印前进”的准父母们都能够“两人去，三人回”。

      然而现实在改变。赴美签证不再那么顺利，发生在2013年。知乎上看到了一条问答。问题是：“我能在怀孕期间访问美国吗，都有什么风险？”

      网友回应称，虽然没有特别条例禁止怀孕的外国人进入美国，但允许或拒绝入关有赖于CBP官员行使其自由量裁权。“CBP官员需要证据证明你在美期间，有足够的医疗支付能力，以及你会返回自己的国家。如果你被认定打算使用美国的医疗救助的话，会被拒绝入境。”

    “美国是个注重诚信的国家。如果问了你好几遍都说谎，到最后一刻撑不下去了才承认去美国生孩子的真实目的，海关能不火大么？”网友说。

      曾有一名孕妇在面签时本来已经准备坦言自己怀孕了，但当签证官问到她是否怀孕时，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No”，当场就被签证官拒签。

      这让网友更为坚定地倡议“诚实签”的重要性。

      案例一

      曾有一名准妈妈接到过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二次问询”。据其回忆，她本人在申请签证时对签证官坦承了生孩子的目的，在出示相应财产证明后，签证很快就下来了。而就在她飞往美国当天，领事馆突然致电她的公司，核对了工作信息后，又打电话给她的侄子，问去美国除了旅游，她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当时，我侄子诚实地告诉了对方，我还是去生孩子的。”

    “如果她当初在面对领事馆签证官时撒谎了，也许现在她应该不会在美国了……”微博评论。

      从去年开始，备孕签群中的不少准父母都接到了美国使领馆签证处的电话，其中不少人已经在面签后拿到了签证。电话中，签证处工作人员会再度向他们询问赴美目的是否与生育有关。

      2011年4月，香港医管局再次发出限制令，称将暂停公立医院接受“双非”孕妇分娩床位预约。于是，本打算赴港生子的叶某和妻子将第一个孩子的出生地选在了美国洛杉矶。

      因为手续繁杂，自己工作又忙，他们选择了一家规模颇大的中介公司代其办理各项事宜。准备材料、递交签证、到领事馆面签、从洛杉矶入境，一切都很顺利。“中介让我们申请签证时，就说去旅游，然后我入境美国的时候也这么说，很顺利就过关了。”叶某说。

      然而，当抵达在洛杉矶的住处时，叶某才发现自己被中介骗了——此前承诺的“独栋别墅”变成了“像如家那样的快捷酒店”。他立刻打电话给中介要求一个解释，对方称，合同上并没有标明是“别墅”。

      叶某暗吞苦果的同时，又得知此前交的30%定金仅是中介费，夫妻俩在美国的房费、餐费、交通费等一系列费用还得另外缴纳。“中介太黑了，钱也太好赚了。”叶琦杰咬牙切齿道。

      酒店设施简陋，提供的中餐竟然要靠“抢”才能吃饱……在酒店住了没几天，叶琦杰上网找了个民宿，和妻子搬了过去。由于不甘心，再加上陪产时间充裕，叶某开始在网上搜索赴美生子的各种信息。他发现，这家中介网评并不好，很多人称之为骗子。

      如今，随意打开一家以“赴美生子”、“月子中心”为关键词的网站，拨打上面的客服电话，人们并不能立刻分辨出接待自己的这个机构到底是什么身份。对方可能是美国一家月子中心经营者的中国区团队，也可能是只管在中国招揽客户的中介，其与客户将会入住的月子中心只是合作关系，主要负责把客户带给那些中心。

      这个行业鱼龙混杂。

      洛杉矶一家较大型月子中心的中国区顾问袁女士说，据她了解，业内有一家规模颇大的中介公司给客户的报价是14万人民币，他们从中分成6万。这意味着，月子中心只能拿到8万。钱少了，月子中心就会乱收费。

      她曾接到一名即将生产的孕妇的诉苦电话。这名孕妇是通过中介公司来到洛杉矶的。入住后，她本打算坐车出门买些生活用品，但走到门口就被月子中心工作人员拦了下来，要求她支付50美元的出车费。但此前，与她联系的中介亲口向其保证，在美国用车都是免费的。她出示了合同，才发现其中并没有列明这一条款。她要求退款，而月子中心的老板以恐吓的方式吓哭了她。后来，她也不追究退不退钱了，直接搬出了这家月子中心，另找地方居住。

      竞争激烈也使得中介的报价越来越贴近实际——从13万到50万不等。造成价格高低的最主要因素是住处的选择。“住在华人区便宜点，白人区贵一些。”一名中介客服解释。

    “合理打击”

      十几万的价格对于一些普通家庭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为了揽这部分的生意，中介有一整套攻略。比如让孕妇隐瞒去美国的真实目的，指导申请商务签证如何伪造邀请函，帮孕妇伪造签证记录，建议孕妇在过关时穿深色宽大的衣服，把双肩背包背在胸前，以遮住凸起的肚皮，等等。

      这些经验，多来自比大陆人更早赴美生子的台湾人、日本人和韩国人。又因为语言相通，台湾人写在论坛上，亦或是口耳相传下来的经验成为最早一批赴美生子的大陆人遵循的攻略。

      还有中介指导孕妇通过申请“白卡”，以“报销”赴美产子的大部分费用。

    “白卡”是美国政府给符合条件的低收入或无收入的公民、永久居民等提供的免费医疗保险卡，正式名称是Medicaid卡。在华人较多的加利福尼亚州，“白卡”的正式名称是Medi-Cal。享受“白卡”福利的，既有美国本土低收入或无收入的美国人，也有包括华人在内的各国移民。据统计，仅美国加州就有大约200万“白卡”持有者，享受免费医疗。

      以虚假目的骗取签证入境，使用“白卡”享受“美国纳税人的钱”产生的福利，成为联邦执法机构“合理打击”赴美生子的理由。

      今年3月3日，美国联邦执法机构采取大规模行动，以涉嫌签证欺诈查抄了南加州20多家月子中心。

      颇为巧合的是，这次行动与2013年上映的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中的情节颇有类似之处——也正是这部电影的上映，在当年让“赴美生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洛杉矶一家较大型月子中心中国区顾问袁女士说，当年3月，电影在中国上映后，前来咨询的客户“突然多了很多”。“（2013年）之前，我们的客户基本都身家上千万。从2013年开始，一般白领、外企职员就很多了。以北京的标准来说，就是两口子加起来，一个月挣两三万的那种家庭。”

      而《北京遇上西雅图》中的另一个情节，也正是女主角文佳佳掩住了怀孕的肚子，且没有向海关坦承赴美的真实目的。

      刘龙珠是这次执法行动中几名涉案孕产妇的律师。他表示，负责调查的联邦检察官约谈孕产妇和家属时，问题主要集中在当时申请签证的材料怎么写的、是否有人教过等等。再比如，有人签证申请材料写的是去夏威夷旅游，但只是借道经过，很快就到了洛杉矶，还有的甚至一直没到夏威夷，这样会被问“是否有人告诉你们从夏威夷入关容易”。

      他曾看到其中一位检察官的办公桌上放着厚厚一叠文件，都是涉案孕产妇在中国申请签证时提交的材料。“他们已经清楚了很多情况，约谈是为了核实，以及问到更多信息。”

      而在另外几名涉案孕产妇的律师张军看来，除了骗签，她们申请白卡的行为也有不当之处。

      张军介绍，按照流程，白卡原则上只能给有美国永居身份以上、在本州有交税记录的人。在加州申请，需要填表格，注明本人收入和纳税情况，交给州政府负责福利的部门。“她们（赴美生子者）的白卡可能由州里或医院的社工帮忙申请，而这些社工不一定完全了解美国的相关法律。”他说。

      也就是说，孕产妇生产的医院也有可能会无意识地成为“帮凶”。

      网友根据自己搜集的信息说，孕产妇使用“白卡”的行为在纽约最为广泛。“不像洛杉矶的一些医院，你生产的费用只要支付现金就可以打折，纽约的医院一般不打折，那边的医疗费加起来一般就要2万到2.5万美金左右。”网友说，“那些医院会觉得你付不起这个钱，就主动帮你申请白卡。”

      如果低调使用“白卡”，也许并不会引起多少关注，但在美国当地人看来，这些“中国人太高调了”。刘龙珠就曾遭遇洛杉矶当地人的质询，问他为何要帮这些孕妇辩护。“这些孕妇有些在公立医院生，本来该付3万（美元），她说自己穷，填个白卡申请表，最后只付5千，那2.5万都是纳税人出的。本地人心理不平衡，自己平时买个贵点的包都要省吃俭用，而大多数用白卡的孕妇买一个包，几万块钱眼睛都不眨。而且洛杉矶很多上百万的房子基本都是中国人买，很多都还是用现金。”刘龙珠解释。

     “负面消息”

      除了涉嫌签证和福利欺诈外，文化和习惯的冲突，也令中国来客和当地土著多有不谐。

     袁女士就曾被加州一些居民倒苦水——不少人认为，中国孕产妇及其家属的某些行为“扰民”，已经影响到他们本来的生活。比如有准爸爸赤膊在院子里抽烟；有些孕产妇的妈妈在院子里熬中药，“味儿传老远”；还有的孕产妇在超市购物时，总是大声喧哗。

      除此之外，“随地吐痰”，“买东西像抢劫一样”也是最常被吐槽的缺点。“加州这地方华人多，只要会说广东话不懂英语都行，所以很多中国人想干吗就干吗。”袁女士颇有些无奈。

      2013年3月，洛杉矶县县政委员科纳比办公室也曾对14家违反相关法规的“月子中心”开出罚单。据该办公室工作人员称，查处行动是因为民众对月子中心的举报而展开。处罚的理由则是，在对70多家“月子中心”的调查中，这14家排水系统污染、违章接电等行为，违反了市政管理及水电相关法规。

      今年3月初的联邦调查行动结束后，询问在美客户南加州当地的气氛，群里的妈妈和准妈妈们告诉他，自己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受到影响。毕竟，自己是诚实面签、诚实入境的。

      出生公民权的背后

      保障出生公民权的宪法第十四修正案最初是南北战争之后，为了让以前没有公民权的黑奴所生的子女获得平等权益而制定的。在现代美国，一张出生纸已经成了证明公民身份的最简单途径。否则，申请护照时需要提交的繁琐证明材料怕是能把很多美国人逼疯。

      更重要的是，出生公民权已经成了控制美国国内居高不下的非法移民人口的重要手段。

      美国目前有400万儿童是非法移民在这里生的公民子女，以每人成年后为一名父母申请绿卡来计算，这些儿童足以为美国1100万非法移民中的三分之一解决身份问题。有了身份，这些移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工作交税投资房产，刺激地方经济。

      如果没有出生公民权，这400万儿童就会像他们的父母一样成为生活在这里却没有身份的“影子人”，这大概是连保守派也不愿见到的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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